用VR植入错误记忆（摘抄）

20世纪80年代，美国由于儿童性虐待案件频频发生，刑事办案程序被不断修改，以更有效地处理案件，当时美国（也包括其他西方国家）甚至允许涉案的儿童提供未经证实的证词。尽管大部分案件中儿童的证词是准确的，但一些案件中的儿童证词未得到医学证据的证实，由此引发了对儿童性虐待证词可信性的争议。一方面，公诉人辩称儿童不会对性虐待事件撒谎，应该相信他们；另一方面，辩护人辩称，儿童往往受到法律机构处理案件的人员和心理治疗师的暗示性提问的影响，其证词可能不符合事实。
在这样的背景下，关于错误记忆以及儿童本身记忆能力的研究大量开展。时至今日，研究记忆的心理学家达成了一个对记忆的普遍共识：记忆是构建出来的。人类的记忆其实是一种想象与推理的产物，是以脑海中存储的记忆片段为基础，加上过往的知识与经验、当下的状态与情感重新整合而成的。
虽然记忆是构建出来的，但在大多时候，我们的记忆仍然是可靠的。但对儿童而言，由于监控记忆发生源的能力尚未发展成熟，儿童（尤其是学龄前儿童）比成年人更容易受到各种暗示的影响，从而记错事件的细节、混淆事件的来源，有时甚至分不清什么事情是真正发生过的。
塞戈维亚和贝伦森（Segovia & Bailenson,2009）的研究测试了用VR让儿童产生错误记忆的效果。被试是27名4—5岁的学龄前儿童和28名6—7岁的小学生。被试首先听一段现实中并未发生过的虚假事件，内容如下：
“ ______（孩子的名字），之前你爸爸（或妈妈）告诉我，在你______（实际年龄减2）岁的时候，你曾经和两只名为福迪（Fudgy）和布迪（Buddy）的鲸鱼一起游泳。福迪和布迪黑白相间，非常可爱。他们喜欢和你在蓝色的海水里游泳，你也喜欢和它们游泳。海是蓝色的，只有一点小小的波浪，在海底能看到一些绿色植物。在和它们游完泳后，你擦干身子，随后回到了家。这是你爸爸（或妈妈）记得的一件事情，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曾经与福迪和布迪一起游过泳呢？”
被试儿童随后被随机分配到四个实验组中，分别完成四种不同的任务：
（1）空白组，什么也不做，仅仅等待1分钟。
（2）想象组，想象自己的确参与了刚刚听到的事件。
（3）VR—他人组，戴上头戴式显示器观看一段VR，内容是另一个孩子参与刚刚听到的事件。这里“另一个孩子”指一个有着其他孩子的脸的虚拟化身。
（4）VR—自己组，戴上头戴式显示器观看一段VR，内容是被试自己参与刚刚听到的事件。这里的“自己”指一个和被试儿童有相同的脸的虚拟化身。
每个被试儿童都会被提问三次，第一次是在刚听完虚假事件后，第二次是在完成上述实验任务后，最后一次是在大约5天后。主试询问被试儿童是否记得之前的事件（和鲸鱼一起游泳），如果记得的话，他需要尽可能提供记忆的细节。结果发现，对于4—5岁的学龄前儿童，四种任务条件均会诱导他们产生一定的错误记忆，而且产生错误记忆的程度没有差别；但对于6—7岁的小学生，想象组和VR—自己组的被试儿童产生错误记忆的程度显著大于空白组和VR—他人组（想象组和VR—自己组之间没有显著差异，空白组和VR—他人组之间没有显著差异）。
上述实验表明，让孩子在VR中看到自己经历某一不曾发生的事，和让孩子主动想象这件事，可以产生相同程度的错误记忆。这也就意味着，VR内容的提供者有可能在儿童的记忆中植入错误记忆。VR的临境感和互动性在一定程度上会模糊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的界限，当未来VR走进基础教育的课堂，人们不得不对此谨慎对待。